柳青青先去主任办公室,把数据记录了。
一看时间不早,急忙要回外科病房。
罗阳跟她跟到楼梯口,作报告也似地道:“昨天房网挂了下号码,好几个人打电话给我。”
柳青青停下来:“是骚扰电话吗?中介公司的?”
罗阳道:“也有几个是房东……有一套房子挺好的,就在火车站那边,离医院不远,一室户,一楼的,还带个院子呢!”
“哦!租金多少?”
“一千五,这不算贵了,就是要押一个月租金。”
“恩,恩。”柳青青口里应着,掐指一算……其实也不用掐指,活到二十四岁,她的“身价”就没超过五位数。
“还行,还行。”柳青青说。
“那我们下了班去看一眼,我跟房东约一下。”
罗阳办事稳健,加上止不住要在柳青青面前刷好感,所以柳青青的事,他都办得特别抓紧。
柳青青收到好意:“好。辛苦你啦。”幸福感满满地回到外科病房。
此时吴之洋已经回去了,黎琼刚换上白大褂从更衣室走出。
“青青,你到哪里去了?刚听吴之洋说你已经来了,就是没见着你。”
黎琼一大清早来到外科病房,听到许多关于柳青青的传闻,就产生“山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”的恍惚感。
“听说昨天你在手术室?”
“是啊。”
“他们说你------”黎琼压低声音,因为这是病房,这个消息要是传到病人耳朵里,可就够吃一壶的了。
黎琼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,只用眼神示意。
“恩。”柳青青点点头。
“天哪。”黎琼没得惊掉下巴,“你胆子也太大了吧!”
柳青青回复一个幽怨感十足的眼神。“我都是遵从吴老师指导的。”赶紧口头上先拉一个垫背的。
说实在的,手术做也就做了,昨天下午,她也没有感受到多少的紧张和不适,特别是稳健哥罗阳来了之后,柳青青就更坦了。
没想到手术做完之后,被吴之洋一顿奚落。
缝合之后又让钱江红盘问了半小时。
今天早上在病房里碰到吴之洋,得知他在这里蹲守了一夜。
柳青青越来越奇怪,难道昨天下午的手术,竟是这么危险?
仿佛现在的她应该,四肢发抖,后怕不已,才对得起昨天下午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手术。
“你呀!你呀!太年轻!”黎琼言简意赅,意蕴悠长地说。
所谓“意蕴”,就是文学作品里面渗透出来的理性内涵呗。
我们的黎琼大大,光用“太年轻”三个字,就表达出满满的担忧和对年轻人的警告,以及热诚的期许,有做文豪的潜质。
黎琼带着柳青青来到医生办公室,听夜班医生介绍了夜班各病人的情况。
着重介绍的是孙永军和彭腾腾。
其实孙永军的情况很好的,早上甚至下床走了两步。
夜班医生并不太清楚手术间发生的事情,所以搞不懂吴之洋为什么特别交代,要对孙永军进行特级护理,着重对待。
彭腾腾就比较麻烦,持续低烧,心率很快,而且肚子发胀。
已经给病人家属下了病重通知书。
手术的情况记录地也很详细,说明了是有一段套入的肠管在解除压迫后,随着血运恢复,肠管恢复红润,系膜血管也在搏动,所以保留了这部分肠管。
其潜在风险就是保留的部分肠管,有可能不会按预想中那样良好恢复。
现在的持续低烧,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,有可能是这部分肠管恶化导致炎症感染。
当然,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,只有等待时间慢慢观察。
一颗定时炸弹。
两颗定时炸弹。
黎琼接班后第一个去看的是孙永军。
孙永军精神抖擞地坐在床上,直嚷肚子饿,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吃饭。
黎琼心事重重地看看孙永军,很不客气地反驳说:“你放屁了没有?放过屁才能吃!”
“恩,是,是,等等,你说什么?放------屁-------?”孙永军那一张猢狲也似的脸,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。
只见黎琼戴着口罩,眼神分外认真,加重口气又问了一遍:“对,屁放过了没有?”
孙永军万万想不到啊,在正常世界闻之色变、避之唯恐不及的屁,在医院里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讨论。
黎琼都是十来年资历的医生了,职业素养,早已经训练地能够谈“屁”不惊,“臭屁”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。
但孙永军还是有点尴尬的。
孙永军四十岁,一个糙老爷们,实在没想到黎琼一个看上去还有点姿色的女医生,突然口出“屁”言。
一霎时,孙永军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那样红着脸嘿嘿笑了。
其实,放屁是术后评估肠胃蠕动恢复情况的一个重要指标。
屁者,气也。
屁之能出,肠必通矣,肠之通也,可以吃饭也。
而且孙永军入院时,吴之洋也是问过同样问题的,只不过吴之洋是男性,孙永军没有那么在意而已。
就在孙永军尴尬症发作,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之时,孙永军那善解人意的妻子朱玉巧,走上前来,一本正经,万分激动地说了一句,“放过了,屁放过了。”
朱玉巧手舞足蹈,很有表演天赋,“早上天还没大亮的时候,噗,很响的一声。”
我的个亲亲老婆哎,你说就说好了,但是拟声词能不能不要模仿地那么形象!
我去!
孙永军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。
“嘿嘿。”孙永军又笑了笑,手足无措、笨手笨脚地躺下,拉起被子盖过头顶。
“是吗?”黎琼破感诧异,不觉去掀孙永军的被子。
孙永军把被子拉得个紧。
黎琼浑然不知孙永军的尴尬,“我听听你的肠鸣音。”
两个人抢夺一床被子。
朱玉巧上前“劝架”,“永军,医生要检查一下。”死活拽下孙永军的被子,翻开孙永军的病服,露出孙永军肚皮。
黎琼终于明白孙永军是害臊呢。
像个大男孩似的,这么会害羞的病人,从没见过。
听诊器是一直挂在脖子上的,方便使用嘛。黎琼把听诊器的耳塞塞入耳朵,诊头放在孙永军肚皮上。
“恩,恢复地还不错。”黎琼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,招呼刘青青,“你听一听。”
孙永军一见柳青青是个年轻姑娘,更拒绝了,“啊,不行,不行,我要尿尿。”
男女大防懂不懂。
啊!医院里没有男女大防!
黎琼一脸不相信,“你尿什么尿,插着管呢!”
“我------”孙永军那副猴子跑错了猪圈的模样。
好家伙,能这么婆婆妈妈的,说明真的是快要好了。
黎琼笑笑出了病房,对着后面跟上来的柳青青,语重心长:“下次可要注意一点啊,你的带教老师是我,知道伐,你要是出点问题,我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柳青青点点头,表示知道了。
“不过,你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。”黎琼又说。
从手摸产妇肚皮开始,到给陈利民做头颅MRA,直至昨天的手术。
这是运气好不好的问题吗?
可是,除了运气好,没有别的理由,能解释地通了。
随即黎琼来到彭腾腾床前。
这孩子麻醉是已经醒了,可是由于持续地低烧,神志便是迷迷糊糊的。
朱玉巧也跟到彭腾腾的床前来看,她因为自己丈夫是同彭腾腾一起手术的,东问西问的,一直在关注彭腾腾的情况。
起先,朱玉巧还在感叹彭腾腾是护士长家属好像有优待,能保留住一段肠管,而丈夫被套叠的肠管却干干脆脆地被切除了,朱玉巧隐隐好像觉得自己吃亏了。
但现在看到彭腾腾昏沉沉的模样,吃下去的亏反吐出来,朱玉巧又觉得自己好像赚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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